tough-guy - 很角色週報121期 | 2013-02-26 12:50:01

8.9版  天上關羽 地上朱星羽 (上)

  

    一般人從新聞報導中認識的朱星羽是浮面的,甚至是負面的。我和朱星羽交往的第一個印象也不是美麗的,而是有些困惑,他的行徑大異常人,尤其身為政治人物,他不只沒有身段,不會造作,甚至懶得表現一個人應有的進退禮節。

   民國八十二年,臺灣的第二屆立法委員選舉,民主進步黨推出強棒朱星羽等候選人參選,國、民兩黨尖銳對立,煙硝四起,民進黨候選人的造勢晚會聽眾動輒萬人以上,候選人慷慨演說,聽眾如醉如痴,掌聲轟然如雷,類似外國的嘉年華會。 那時的新聞媒體、電視台較少,報紙等平面媒體版面,成為兵家必爭之地,南部的民主進步黨立委參選人總會宴請友好的新聞媒體主管和線上記者,拉攏關係。

    民國八十年,我到總部設立於高雄的「台灣時報當副總編輯兼總分稿,高雄市議員郭玟成出任朱星羽競選總幹事,八十一年十一月初,經侯姓記者推薦,請我負責文宣。

   約見朱星羽的當天晚上,造勢晚會超過萬人。朱星羽回到鼓山區內惟競選總部接近十一點,朱星羽向我點頭,禮貌說了一句十分道地的閩南語「勞力,我為了表示謙虛,請教他文宣主題,有什麼想法,他竟然說:「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反正會當選」!

   朱星羽的服務賣力,而且成績甚佳,兩屆市議員的口碑從臺灣尾傳到台灣頭,他的姊夫謝經道的床頭邊就是一具電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夜二十四小時的無休,接到電話,幾分鐘就趕到對方的家或事發現場幫忙處理。

   朱星羽處理事情不能說是個性魯莽爆躁,而是有一種懾人的氣勢,個子雖不高,走路卻是大辣辣的生風虎步,人未到壓力已排山倒海。我後來有一次陪他到某個國小找校長,校長當然簌簌發抖,所以許多議員不能處理的事,他一下子就解決,別的議員知道是朱星羽出馬,也沒有話說,最多低估道:「這個羽仔」!

   朱星羽擄獲選民的信任,是辦事成功後,不收回饋,連水果籃都退回。所以,他初選立委受他服務的人都會前來關切,場面熱烈,他算一算現場聽眾,每人三票,就穩定當選,所以就直言當選沒問題,要我文宣隨便應付一下就成啦!

   政治人物一般說來都虛假不真,但他卻太真了,真得讓我感覺沒面子。我後來還是幫朱星羽完成整個選戰的文宣。

朱星羽果然如預期般當選,應選六人中,排名第四,得票四萬多,第一名是半路出來參選的李慶雄,得票九萬多,比朱星羽則多了一倍選票,郭玟成議員打電話要我報社下班後去慶功。

   我一到競選總部愕住了,整個寬闊的競選總部只有一人,竟然是當選人朱星羽,他穿著背心,卡其短褲,在擦桌子,有別一般當選的競選總部氣氛。

「怎麼只有你一人?」

「他們去慶祝了!」

「你怎麼沒去?」

「處罰自己!

    選舉贏一票當選就是勝選,意義和贏十萬票一樣,但朱星羽一開完票就悶悶不樂,他認為李慶雄沒服務選民,贏了那麼多票,他做兩屆里長、兩屆市議員,服務十多年,竟然輸那麼多,他自責「見笑,沒面子慶功,要大家都離開,他要處罰自己,大概不曉得如何處罰自己,只好擦桌子。

      有些政治人物選不上,從主任委員、總幹事罵到開車的、煮飯的,當選自認是自己的本事,連一通感謝的電話都沒有。我認為跟朱立委的緣大概選完就結束了,沒想到三天後,他來看我,第一句話就讓我不曉得如何回答:「你要安家費多少?」我從台北南下高雄當報社副總編輯只有一個人,哪有什麼安家費?我也不曉朱立委何以提出安家費,他看我半响未作答,說:「我羽仔只會『武』,不會拿筆。你幫我負責台北國會辦公室!

    他接著又說一句令我啼笑皆非的話:「咱們兩個差不多高,大概會合!

    我遲疑一會兒說:「我的個性不曉的你會不會滿意,先幫你三個月再說!
   我說的是真心話,我跟以「火爆浪子 聞名的打鬥立委朱星羽以往未接觸,聽過他不少故事奇聞,兩人到底能不能磨合,確實需要時間考驗,但一般政治人物會認為我說的是客氣話,會熱烈勸說一定沒問題,務必幫忙,他卻點頭說:「好!我們就先三個月試試看!

    朱立委的回話好像要試用我三個月。雖然,這是我先提出的,但聽來仍有些不舒服。那是正午,我煮了兩碗麵用完麵,他從褲袋中掏出十萬元,要送給我。我十分驚訝,認為還沒幫上忙,回絕了他,他也沒如一般人,硬塞給我,放回褲袋中。

   他用完麵,開我的冰箱,冰箱沒有什麼東西,他關上冰箱說:「怎麼沒水果?

    隔天,我買了一些水果,竟然發現冰箱有一疊錢,就是那十萬塊,我打電話問他,為什麼留錢呢?要買水果也太多了吧,他的回答出乎我意料之外:「你拿去用,你花錢比較正當!
    八十二年二月一日,新科立委就職,我到台北立法院辦公室見朱星羽,並帶他拜會自立早、晚報總編輯和副總編輯兩個老朋友,中午一同用餐,不料,帶去的一張新聞稿並未見報,有些氣餒。我忍為自己大概和朱立委無緣,沒想到一個多月後,我差點讓剛當選的新科立委解職。

   李登輝繼蔣經國當選總統,並兼任黨主席後,李總統只要面對風起雲湧的反對勢力挑戰,也得接受國民黨內部新興勢力挑戰,以改革自許的新科立委趙少康、郁慕明、陳癸淼、周荃等人組成了「新國民黨連線,在台北國父紀念館、台中中興大學中興館舉行演說,兩場試水溫演講,活動氣勢驚人,新國民黨連線並且決定三月十四日到高雄市高雄中學大禮堂大展雄風。眼看新國民黨連線氣勢不可擋,國民黨分裂不可免,我幫朱星羽發出了第一張新聞稿,向新國民黨連線喊話,奉勸不要以征服者的心態到高雄,南部人和北部人心態、感情不同。新國民黨連線不要趾高氣昂到高雄,高雄人必定反制,朱星羽願意提供保護。

   這張文宣的後續力很強,消息見報後,郁慕明等立委似乎被激怒了,揚言新國民黨連線將跨越濁水溪,無懼任何威脅,於是,三月十四日前兩星期的新聞版面之一,就是朱星羽和國民黨連線的攻防戰場。

  文人舞文弄墨常不知輕重,朱星羽的知名度一下子揚升起來,雖然達到我幫忙朱星羽「揚威的目的,但眼看雙方對峙緊張,山雨欲來的沉重壓力不斷湧來,我擔心場面難以收拾。

   朱星羽在新聞媒體放話,三月十四日當天一定要出面,否則會被罵為「龜兒子、「俗仔,但面對新國民黨連線的氣勢洶洶,我考慮朱星羽的安全,會不會被新國民黨連線的支持者傷害。我跟郭玟成磋商,請二十幾個朱星羽的好友保護出場,向現場群眾聲明立場後退出,不要逗留現場,我將決定告訴朱星羽,並商定退場路線。

   我在台北生活二十多年,常聽說南北民情不同,濁水溪以南的壁虎叫聲和以北的不同,但住到高雄並未深刻感受。

   三月十四日下午一時,高雄火車站前的建國路到高雄中學出現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潮,演講會在兩點鐘舉行,一點半雄中體育館已經爆滿,新國民黨連線成員所坐的白色廂型車駛進火車站建國路時人潮洶湧。「來啦!來啦!

   有人一喊,整條建國路頓時寸步難行,人氣沸騰。新國民黨連線成員見高雄人如此熱情,可能開始時大為得意,不曉其中多數人是反對者,但情勢並不明朗,直到朱星羽在二十幾個朋友擁護下出現,人群大喊「羽仔!羽仔! 連線成員似乎才有警覺,尤其看到朱星羽在群眾簇擁歡呼下接近,並爬上車頂,才驚惶失措起來。

    朱星羽沒有規劃爬上車頂,群眾場面和反應超出預期,有人甚至遞上小型克風,朱星羽當然要說一些有氣魄的話,說些高雄人的待客熱情,甚至「武一番,兩腳大力踹踏車頂。

    我並未到現場,即使我在現場也沒什麼用,場面頗有失控之虞,幸好朱星羽記得我們事前的規劃,不得長留現場,朱星羽趁著警方出來保護連線成員時,下車並安全退開。朱星羽一離開,警方並全力疏導,遭團團包圍的連線車子才突圍脫困。

    三月十五日的新聞第一版大多是朱星羽站在車頂,手持麥克風,向數萬群眾演講的畫面照片,新聞媒體定調此為「三一四事件

。 「三一四事件影響台灣政局深遠,如果朱星羽不站出來,新國民黨連線將在三月十五日後籌組「新黨,連線因高雄造勢失利後銷聲匿跡一段時間,經過幾年後才恢復些許元氣,成立「新黨,且風光了一些時日。

「三一四事件發生,有人不滿,周荃立委泣說,如果她發生不測,責任要追究李登輝和朱星羽,朱星羽的名子竟然和當時總統併講。

   養樂多董事長陳重光卻在三天後,電話朱星羽,確定朱星羽到台北的班機,並親自接機,送朱星羽到立法院,且塞了十萬元給朱星羽,朱星羽並未收下,坦白告訴陳重光:「你一罐養樂多賺不了幾個錢,十萬錢要賣很多養樂多,自己留著用;我一個人錢夠用就好,多了不是送給公賣局就是送給不正當的人!

  可能「三一四事件展現了高雄人意識型態和心態,新國民黨連線成員在飽受驚嚇之餘,並未向朱星羽提告,朱星羽踏壞的車頂,賠償十四萬元修車費了事,但我卻內心不安,此事若是失控,新國民黨連線立委若有一人受傷,朱星羽的立法委員公職可能不保,我在一星期後向朱星羽提出辭呈,朱星羽只說兩個字:「大仔我就說不下去了。

  朱星羽有「風雲戰將、「政壇小鋼砲支撐,「三一四事件是他在政壇上極重要一頁,事件的背景和經過,應該在他蓋棺論定後作一交代。 許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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